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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沈建光京东数字科技副总裁、首席经济学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来源首席经济学家论坛,原文首发于FT中文网《沈时度势》专栏,转载请务必注明出处
当前中国经济面临复杂多变的外部情况,提振内需在支持中国经济增长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而促进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建设作为扩大内需的重要抓手,对于拉动消费增长、促进消费升级、提高投资边际收益,带动就业市场增长等均具有重要意义。
中国城镇化方向的改变:从“小城镇”到“都市圈”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中国城镇化进程快速推进,截止2018年末,中国城镇常住人口已经达到8.3亿人,较1978年末增加6.6亿人,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达到59.58%,比1978年末提高41.6个百分点。但和世界发达经济体相比,中国城镇化率仍处于较低水平,一般认为,城镇化率达到70%之后才会进入缓慢增长期,中国城镇化尚且孕育着巨大的潜力。
在中国城镇化道路方面,过去十几年一直存在争议,以往中国的城镇化战略长期重视以中小城镇核心,控制大城市人口。而在今年4月8日国家发改委印发的《2019年新型城镇化建设重点任务》文件中,新型城镇化战略更加强调以大城市引领的城市集群模式,明确提出“深入推进城市群发展,培育现代化都市圈,探索建立中心城市牵头的都市圈发展协调推进机制”,标志着中国城镇化发展方向的重大改变。
同时,《2019年新型城镇化建设重点任务》亦从人口、土地、社会公共服务等多个层面给出新型城镇化的政策配套,支持城市集群的发展。例如,在户籍制度方面,提及全面放开放宽大城市落户条件,超大特大城市调整完善积分落户政策;在公共服务方面,提出推进常住人口基本公共服务全覆盖,涉及子女教育、医疗、养老、就业、住房等诸多方面;在土地政策方面,提出深化“人地钱挂钩”等配套政策,并强调落实支持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的财政政策,中央和省级转移支付中更多考虑农业转移人口落户指标。
在笔者看来,这一战略方向上的改变,既与国际上发达国家城市化发展的趋势相一致,也与中国人口流动的客观规律相符,是中国城镇化战略市场化选择的结果,有助于优化资源配置,将供给侧改革与扩大内需有机结合,为中国经济增长释放新的活力。
从大数据看中心城市的“逆城市化”
当然,尽管人口迁移以及城镇化研究对于宏观经济决策十分关键,但传统的人口迁移情况分析主要是依靠全国人口普查以及各大城市和地区的流动人口报告中获取人口流动数据,上述数据虽然样本覆盖面较广,但在数据时效性、统计准确性方面存在缺陷,亦难以对人口流动人群基本特征进行描述,继而对于政策指导意义受到限制。
随着社交媒体以及互联网平台、4G手机的兴起和快速发展,近年来基于社交网络大数据、人口实时迁移的位置数据、以及移动通讯总量数据就人口迁移进行的大数据分析日益丰富,为精细和准确掌握人口流动基础信息提供了很好的支持。笔者基于京东大数据运算方法,深入分析了城市之间收货信息与身份信息的匹配情况,得到了一些中国城市人口流动的新发现,以下以中国城市群情况为例共享一些观察,以期对现有人口迁移与城镇化分析框架提供一个新视角和补充。
根据总量来看,笔者发现,基于大数据观察到的一线城市人口迁移情况与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常住人口变化在2018年有所差异。2018年国家统计局显示,一线城市中,仅有北京是人口净流出,上海、深圳、广州均为人口净流入有所区别,而基于大数据观察到的情况,2018年一线城市的人口迁移均呈现净流出态势。
在笔者看来,造成上述差异的最主要原因在于两类数据的统计对象与统计方法有所区别。统计局数据大多基于对城镇住户的抽样调查,抽样以本地户籍人口为主,对流动人口的覆盖面有限,导致抽样存在偏差,这使得即便是同样是官方数据,但各地也经常报出基于社会保障部门与统计部门得出的城市人口流动信息存在较大差异的情况。同时,官方调查结果相对周期较长,对即时性的变化不如大数据反应的灵敏。
从趋势来看,不难发现,相似之处,即统计局数据亦显示出当前中国一线城市人口增长已然放缓,甚至净流出的事实。例如,2018年上海虽然人口净流入5.45万人,但近年来常住人口的变化已经非常小,2017年已出现了小幅人口净流出。同时,广州与深圳的人口净流入规模亦在2018年有所下降。这说明一线城市除北京2018年常住人口减少16.5万以外,其他城市虽然人口净流入,但增速已经减缓。
而基于京东大数据,这种中心城市逆城市化现象体现的更为突出。例如,2018年一线城市人口均已经出现了流出的现象,笔者发现,一线城市中,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一线城市流出比例已经达到1.13%、0.95%、1.05%和2.56%。
从大数据看中国都市圈的形成
即便一线城市出现逆城市化现象,但在笔者看来,这一现象也并不值得过于担忧,不意味着中国城镇化红利的消失。相反,在观察到一线城市人口流出的同时,中国城市都市圈已经悄然形成,特别体现在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说明中国城市群的快速发展已经成为承载新型城镇化建设的一个重要特征,是推动经济增长的一个新的增长极。
例如,上海方面,根据京东大数据,无论是人口迁入还是人口迁出,排在前五名的城市,除了北京以外,均是长三角周边的城市,即从迁入的城市来看,2018年迁入上海的城市中,苏州、杭州、南通、南京分别列第二、三、四、五位;而从上海人口迁出的城市中,苏州、杭州、南通分别列第二、三、四位,南京、无锡也位列前十,说明虽然上海人口有所减少,但主要迁往长三角地区的其他城市,城市集群已经形成。
这一现象在珠三角的城市集群方面也体现的同样明显。例如,广州方面,从迁入情况来看,除了北京以外,深圳、佛山、东莞、湛江、茂名、清远、惠州、肇庆、中山都是周边城市,广州迁出城市亦在周边。而从深圳来看,广州、东莞、惠州、茂名、佛山这些珠三角城市均是深圳方面人口流动的主要城市。特别是从深圳的迁出城市来看,人口流出最多的区域是东莞,在笔者看来,这或与近年来东莞大量承接了深圳外溢的制造业密切相关,说明城市一体化加速发展,城市集群在珠三角已然出现。
当然,相比来讲,京津冀的城市集群效应弱于长三角与珠三角,但基于京东大数据,笔者发现,北京的人才迁出地并不仅集中在北京周围,形成城市集群,而是对全国具有辐射效应。具体体现在,北京的主要迁出城市前十名中,除了廊坊、天津、保定属于京津冀都市圈以外,上海、深圳、广州、成都、武汉、西安、重庆都是北京人口迁出的主要城市,占据七席。而从迁入城市来看,上海、广州、深圳迁入来源最多的城市是北京,这说明四大一线城市中,北京对全国的辐射能力最强,这或与北京重点大学云集、“总部经济”突出等因素有关。
综上,基于大数据,笔者观察到中国城镇化道路已经呈现出明显的集聚效应,以中心城市为中心,向周围辐射构成都市圈悄然形成。而这不仅与发达国家的城市化之路不谋而合,也是中国城镇化道路自然选择的结果。从历史规律看来,尽管有基于大都市病的担忧,但都市圈的形成将有助于优化资源的分配,促进产业的聚集,带动就业机会的增加,不少国家在经历过探索之后也都回归到发展大都市圈的道路上。
而根据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课题组发布的《中国城市群一体化报告》,中国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等12个城市群依靠不到五分之一的国土面积,聚集了中国人口总量的六成,贡献了中国经济总量的八成。说明伴随着中国经济集聚趋势的日益明显,承载人口、产业、经济的主要载体——城市群与都市圈或将成为中国城镇化发展的新路径,为中国经济增长激发新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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