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Biz Figure
一个月内,京东已陆续经历3次高管调整。这被视为这个中国电商巨头自我革命的重要信号。
2018年,京东的境况可以说是流年不利。
在业务上,新崛起的电子商务公司拼多多抢走了不少京东的风头,同时,它的营收增速又落后于老对手阿里巴巴。在资本市场上,此前曾经重仓京东的高瓴资本,也大幅减持京东,而且,转而在二级市场上增持阿里巴巴。同时,京东创始人刘强东还陷入到一起个人丑闻中。
这一切,表现在股价上就是,京东市值一度低于400亿美元,同最高峰时相比,市值下滑了近300亿美元。
内外夹击,使得投资人一度对这家电商巨头失去信心,在2018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京东的长期增长模糊,未来并不明朗。
但好在2018年四季度财报为这家巨头的自我革新创造了不错的开端。
2019年3月,京东披露了2018年Q4财报及年报,这是京东近一年来最好的季度财报,活跃用户数止跌、Non-GAAP营业利润率远超华尔街预期、拼购业务颇有起色,刘强东在财报电话会议上说:“2019年京东将关注三件最重要的事情,一是专注拓展低线城市、二是整个集团的数字化转型、三是测试线下商业模型并快速复制。”
巨头京东迎来了它的大转变时刻。
京东”病危“
对于2018年京东困境的概括,36氪的一篇深度报道称之为“京东失宠”,这篇报道分析了京东在战略决策上可能出现的失误。
首先是对拼多多开创的社交电商商业模式的误判。该文章表示,刘强东之前在内部传递的态度是,“拼多多不过是流量端的奇技淫巧,零售的核心依然是供应链和物流。”一位京东高管则说,京东信仰的是“消费升级”,拼多多不是京东能做的生意。
它引用一位京东前高层的话说:“如果遇到一家成本比京东更低,效率比京东更高的公司,它一定会慌,但遇到跟自己完全不同的新物种时,它会从内心否定、甚至无视。”
供应链、物流、正品行货、品质生活,这些都是京东一直以来的坚定信仰。而拼多多的做法看上去跟京东一直以来的理念相距甚远。因此,尽管京东是腾讯的盟友,是微信流量开放的对象,但是,却让新玩家拼多多借助微信流量成就了一家200多亿美元的公司。
其次,在整合线下零售方面落后于阿里,忌惮亏损,因此不敢下重注。
尽管京东过往一直以“重”著称,阿里一直以“轻”著称,但是在新零售上,阿里却采用了重的做法,比如收购银泰这样的线下零售公司,投入重金去做盒马鲜生,以95亿美金收购饿了么,等等。而京东此前的做法却是,“一直试图撬动合作伙伴的轻模式”。
这是对电子商务巨头京东2018年战略的两个批评:忽略了社交电商,以及在新零售方面没有下重注。
显然京东也已经意识到了它所处的困境。调整业务架构,变革组织,开始追赶。
12月21日,京东内部宣布了新一轮组织架构调整。在新的组织架构下,京东商城将围绕以客户为中心,划分为前中后台。按照最新的架构,京东商城前台部门包括平台运营业务部、拼购业务部、生鲜事业部、新通路事业部和拍拍二手业务部;中台部门包括3C电子及消费品零售事业群、时尚居家平台事业群、生活服务事业群;后台部门则主要是为前、中台提供保障和专业化支持。
这是京东历史上最重大的调整,首次涉及到整个商城的全部业务线。而其中着重突出的中台,在阿里、腾讯的架构中早已呈现,京东算是赶上了末班车。
改革!改革!
在大公司里,组织架构的调整并不少见。
2018年以来,互联网巨头已经陆续完成了组织架构调整:2018年9月,腾讯时隔六年对组织架构进行了大规模调整,重点强调to B业务;11月,阿巴巴围绕人才和组织战略进行了调整,重点强调阿里云和天猫业务;12月,百度也宣布调整组织架构,旨在加快AI与产业结合, 推动产业智能化,加速推进“云上百度”。
在同一时间,互联网巨头第二梯队中的“TMD”三家,也有两家完成了组织架构调整。美团以“吃”为核心,在战略上聚焦Food+Platform,于2018年10月进行了新一轮组织升级;12月,滴滴出行以“升级安全体系”为重点,对核心业务和多部门进行了合并、调整。
巨头们对组织架构的调整很大部分源自对未来的焦虑,更是一个典型的反惯性行为。
如何打破组织惯性问题,对于主张不断迭代的互联网企业,尤其是对一线互联网企业来说,除了产品、组织架构和相关配套的战略或许也必须完成自我迭代。
处在关键时刻的京东,内部的组织架构调整比其它大公司更引人注意一些。
除了2018年底的业务调整,京东在2019年再次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这一次,是从人下手。
在京东技术转型的关键时期,京东CTO张晨突然宣布离职。
3月15日,京东集团宣布,集团首席技术官(CTO)、顾问张晨由于家庭原因需长期在海外生活即将卸任,继任者待定。
紧接着,一位80后、京东第二届管培生接管了首席人力资源官隆雨的职位。16天后,才从京东首席人力资源官(CHO)岗位调任的隆雨,又辞去了首席法务官(CLO)职务。
这其实并不出乎意外,改革从高层开始了。京东方面对投中网确认,在京东集团开年大会上,京东宣布 2019 年将末位淘汰10%的副总裁级别以上的高管。
这是一次由上到下的改革,最初是高管,紧接着是制度,最后是普通员工。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内,京东又被被曝出995工作制和员工的大规模离职。接受投中网采访的员工表示,“995虽然不是强制,但内部已经默认。”
京东还要求员工梳理亲属及同学关系,具体范围包括配偶、直系血亲、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及配偶关系、近姻亲关系和自小学起的同学。
对此京东表示,对京东员工亲属和同学关系梳理是一个日常管理举措,旨在进一步提升管理效率,建立一个人际关系简单透明、晋升更加公平的职场环境。
但很显然,这几项制度的推出正是因为创始刘强东开始对某些沉疴旧疾不满。在一次内部会上,刘强东通吃高管, “人浮于事、拉帮结派……”
一位与会者表示这次会议并非小型会议,参与者包括最高层CXO、事业群SVP和VP,共有100多人,席间多位高管被点名。
在资本市场投资者眼中,与多数互联网公司一样,京东一直存在管理上的问题,但多年的高速增长掩盖了这些问题,早期创业价值观被稀释,并且缺乏有效的组织约束力是市场最担心的事情。
刘强东1998年在北京中关村创业,到2004年京东刚刚涉足电商的时候只有36个人,如今京东员工数已经接近18万人,市值422亿美元。管理如此庞大的一家公司并不容易,所以刘强东认为京东不可能永远依靠人治,应该建立一套能够自我发展的组织架构。
不断培养出有战略思考和自主决策能力的高管,这是他本次组织架构调整的核心目标。
刘强东很早已经开始寻找二号人物。
2007年,京东最早的投资人今日资本CEO徐新帮刘强东渡过难关,还给他推荐了当时在好耶广告网络公司从事营销推广工作的徐雷。
2009年,徐雷正式加入京东担任京东商城营销副总裁,刘强东把京东商城广告推广、公关宣传、品牌建设、政府公关、校园及企业营销等工作统统交付给徐雷,而徐雷也不负所托,用“京东时间”帮京东占据了电商平台的重要席位。
中途,徐雷离职担任两年优购网CEO的故事鲜少被提及,只知道,徐雷与刘强东喝过几回酒之后,再次回到京东,直接出任市场部高级副总裁。
这一次回归之后,徐雷为京东创造了“618”专属购物节;2014年,他接手京东无线事业部。在过去几年时间里,徐雷为京东带来了诸多开放平台合作案,将京东品牌形象活泼化,甚至开始出现在文娱事业之中,扮演了功臣一角。
与上市前后几年不同,精英职业经理人逐渐退出京东管理舞台,更多草根出身的京东人走上前台。京东数科CEO陈生强,2007年4月加入京东;京东物流CEO王振辉,2010年加入;还包括7FRESH负责人王笑松,3C电子及消费品零售事业群负责人闫小兵,时尚家居平台事业群负责人胡胜利等。
空降的高管们一批批加入,又一批批离开,最终还是王笑松、徐雷们站在了权利的一线。2016年7月,徐雷重回市场部接替熊青云的职务并开始“三连跳”:一年后,升任集团CMO,再一年后,任京东商城首位轮值CEO;再到如今,三位京东集团高级副总裁开始向他汇报工作。
京东商城、京东数字科技、京东物流,则成了刘强东再造京东的三架马车。
再造京东 何为京东?
在2014年京东上市前后,资本市场看好京东。他们认为,随着自营电商和物流的规模效应显现,京东具备随时盈利的能力,京东暂时性的亏损只是为了获取更大的市场占有率。
京东也一直按照这个路径发展。不断提升规模和效率。刘强东在2016年“回归”之后梳理新老业务,将亏损的业务剥离,加速经营利润率由负变正,在2017年Q1首次实现了集团层面的盈利。基于规模效应、品类扩张,以及开放平台佣金和广告收入的增加,毛利率也一路提升,京东市值还在当年6月的高点差点儿超过了百度。
但是从2017年下半年开始,京东的盈利能力又出现了下滑,这次是因为对物流和技术的大幅投资,集团层面向好的盈利趋势只维持了一年多。
“如果京东仅仅是家电商公司,那永远无法成为阿里、亚马逊量级的公司。”京东的一位高管如此解释第二波巨额投入的逻辑。
特别是2018年,京东的利润率承受了巨大压力。在第三季度,京东的研发费用为34亿元人民币,占总收入的3.3%,比去年同期增加约120个基点。2018年前9个月,研发费用增加了88%,达86亿元人民币。
由于资本支出高,京东Q3的FCF(自由现金流)为负,包括了36亿元人民币的土地使用权、仓库建设费用,和50亿元人民币的IT基础设施投入。
京东CFO黄宣德说,2018年是一个非常重的资本支出年,预计会在本年完成最重的投资阶段,2019年应该会缓和。
与耐心有限的投资者不同,刘强东对此次改造充满耐心。他甚至在2017年的年会上提出京东未来的十二年规划,为长期转型做好的准备。
整个市场在重新审视京东长期利润扩张的故事。所以,现在京东必须回答一个问题——下一阶段的增长点在哪里?
2017年京东首席战略官廖建文加入后,管理层曾总结出商城(JD Mall)和集团的三条增长曲线:
商城(JD Mall)增长曲线,第一条是核心的家电、3C等传统优势品类,GMV已达到千亿级别,属于成熟业务,主要侧重于营收、用户数增长及留存;第二条是家居家装、大客户、生鲜等成长性业务,未来期望能做到千亿级别,聚焦于拉动营收;第三条是线下渠道、开普勒计划、自有品牌、门店科技、社交电商等,侧重于对未来模式的探索。集团增长曲线,第一条是原来的核心业务,即零售部分,从商城层面的经营利润率来看,一直在往上提升,这部分是未来投资新业务和新技术的基础;第二条是物流和金融,属于成长性业务;第三条是技术、保险等正在布局的新兴业务。
虽然京东在2017年下半年至今按照这一思路,着重投资物流和技术,但这似乎来的晚了一点。京东的问题出在战略衔接上,即在主营业务自然放缓之前,未能找到明确的新兴增长点(不仅是提出概念,还需要在财报上有所体现),又在新的竞争格局下(宏观环境逆风、来自天猫和菜鸟的竞争、中长期来自拼多多的竞争),启动新一轮大规模投入。
现在,京东把宝押在了物流和技术上。京东物流的仓储面积在最近一年内扩张了400万平方米,京东创立至今不过累积了600万平方米,员工总数也扩张到了15.8万人,其中很多是仓储物流人员。
2016年,京东成立了X事业部和Y事业部,专门储备技术,2017年,京东在北京建立第一个全球真正意义上完全没有人的仓库,甚至监控人员都不在现场。
随着京东在技术方面的巨额投入,原本挤满了采销人员的亦庄总部大楼又新来了1000多名技术开发人员。京东能否在2019年摆脱零售业估值水平,就要看他们的了。
张晨担任CTO这几年,京东开始真正意识到技术的重要性,技术研发方面的投入出现比较大的增长,从2016年的40多亿,2017年的60多亿,增长到2018年的121亿人民币。
这些巨额的刚性投入就是对未来下注,高风险,而且也不会在短期内带来回报。张晨卸任以后,京东会找谁来接任?新任CTO会重走老路,还是改弦更张?
“生病”的京东到底如何创造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