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I财经社 周路平
编辑 | 赵艳秋
8月28日,魅族的年度旗舰机发布会选在了珠海,黄章依然没有出现,他打算让“产品说话”。
在手机圈,黄章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算不上大佬,但个性鲜明。外界都知道他偏执自负,不善交际,热衷打磨产品,常年以“J.Wong”的身份频繁出没在魅族论坛。但他至今尚未正式接受过任何媒体的采访。
在智能手机行业早期,是魅族在教行业做手机,而黄章也自认为是最能理解乔布斯的人。但我们没能看到一个行业先知者走向胜利的故事。魅族过去数年的动荡和错判,已经使它逐渐走出大众视野。黄章则把自己包裹和蜷缩在珠海的一亩三分地。
“你把他看成一位做家具的老板就很好理解,只不过他恰好做了手机。”前魅族总监左冉对AI财经社总结,魅族的成功有黄章在产品上的坚持,但其性格和管理上的局限性,也注定了魅族无法做大做强。
“村支书家”
黄章居住的高尔夫山庄,离魅族总部的直线距离不到2公里,旁边是高尔夫球场,不远处是珠江口,绿阴大海,世外桃源。但当时开发商建的房子不是黄章想要的风格,又赶上汶川地震,黄章觉得不安全,决定把别墅拆了原地重建。
他在这栋别墅上加了很多自己喜欢的元素,挖了地下室,在别墅附近建了一个小型变电站,埋了根专用的电源线,方便他在地下室里听HIFI。黄章是顶级HIFI发烧友,他喜欢听老歌,包括邓丽君、凤飞飞、杨钰莹。接触过黄章的魅族员工林一临调侃,黄章玩HIFI已经到了研究水电还是火电的阶段了。当然,这只是一个段子。因为重建别墅不符合政策,中途还被叫停了一段时间,但最终被黄章找关系摆平。
“你把它想象成村支书家就好了。”一位到访过黄章别墅的人告诉AI财经社,他看到的是中式大圆桌,上面铺着大理石。整体装修是古老的中式风,木料考究,连自家门口放桶装水的架子都是黄章手工制作。魅族实验室有三轴CNC(数控机床),黄章家里的音响支架都会用这些机台做出来。“但你说他的审美,毕竟没有受过西方美学的熏陶。”
但几乎所有到过他家或者在网上看过照片的人,无不被他家里的那套音响设备所吸引。一位知乎网友算出这套设备的价格在840万元左右。林一临记得他工资只有3500元时,黄章买一根线就要花好几万元。但与昂贵的设备格格不入的是他家里的装修,在电视两旁的墙上赫然贴着两个大红色的福字。
中途还发生过一则趣事。黄章装修房子时忽视了安装地暖,而珠海的冬天常常湿冷难熬。左冉透露,黄章专门叫员工去他家里量了尺寸,定制了一套电热地毯。他还说这个东西有市场,魅族也可以做。“我们想了一下,肯定不靠谱啊,不就你有需要嘛。”公司给他定制了地毯后,下面的人就开始拖,拖到冬天过去了,黄章也忘记了这回事。
黄章出生在梅州,典型的客家人。他会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不高,形象不够帅。他曾给市场部反复推荐一则耐克的广告片,里面讲的是一个男孩从小看他的偶像泰格伍兹打球,这个男孩自己没有天赋,不是天生巨星,但通过不停练习,最终有一天成长为跟泰格伍兹并肩同行的人。“他就喜欢这种东西,有点励志,同时也有自卑和自负在里面。”
黄章从小在家并不受认可,他在高一时被学校开除,后来去深圳打工,也一度跟家里关系闹得很僵。别人进服装厂,唯独黄章固执地要去电子厂,结果证明他是正确的,赶上了MP3的浪潮,2003年创办企业做MP3,并在MP3鼎盛期敏锐地转入智能手机领域。
“现在魅族有很多他的亲戚朋友,这其实也是他自我证明的一种方式。”邓飞飞在魅族工作了5年,做到了总监,与黄章有过直接交流,在他看来,黄章是家族里面混得最好的,很多人都要投靠他。魅族早期的前台都是黄章邻居家的女孩。
黄章像一位传统家族里的大家长,在珠海的别墅里,除了他自己一家五口,父母和弟弟都跟他一起生活,他不允许别人反驳他的意见,这一点在工作生活中都保持得非常一致,甚至包括他妹妹的婚姻。
客家人普遍家庭和宗族观念深厚。就像在《乐队的夏天》里,九连真人的摇滚都是用梅州客家话演唱,在喧嚣的现代社会找到了归属感。外界总奇怪一个企业创始人为何总隐居幕后,或者和这个热闹的世界保持着距离,这其实是烙在性格里的东西。
黄章隐退后,大部分时间都是陪着孩子和老婆,他的老婆是湖南人,两人在工厂产线上认识。与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创业者不同,他骨子里受到传统客家文化的影响。所以,黄章每次去外面吃饭都会带着老婆孩子,去海南旅游也会带上保姆,便利到他的家人。
他对早期追随他来珠海的员工也很有感情。魅族现在的副总裁郭万喜之前是个厂长,跟了黄章十几年,关系深厚。有一段时间,工厂产能与高级副总裁李楠的营销计划有冲突,黄章骨子里还是会站在老厂长这一边。
而随着越来越多亲朋投靠魅族,魅族家族企业的问题则被诟病已久,尽管黄章否认。但事实上,魅族的核心岗位很多是黄家人,虽然高管层只有他弟弟,但很多要害部门是黄家人在把持,包括当年内审部门的黄晓琴是他姐姐,供应链负责人黄质潘是他弟弟,管后勤行政的是他表弟。没有被黄家人染指的地方集中在产品、Flyme和营销部门,“主要是他们不懂,要懂的话早就被染指了。”
朋友圈也限制了他接触外面的世界,他的朋友大部分是早期草创阶段的人,有做耳机音响的,有做材料的,也有做渠道的。但归根结底,这些人都和黄章存在生意往来,周边朋友把他当王,魅友把他当神,“他生活在一种被假象蒙蔽的世界里。他觉得自己就是神,但他都没有出去看过别人已经做得什么样子了。”徐毓说。
“他即使赚了钱,玩的还是很古典的东西,不是那种international的。”邓飞飞回忆,黄章不玩德州,喜欢斗地主、玩梅州三公(一种玩法简单的纸牌游戏,气氛热烈,胜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骨子里的东西很难被改变。
他也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很少坐飞机,回梅州老家和湖南丈母娘家都是司机开车。邓飞飞透露,黄章甚至2015年去杭州见马云都是开车去的,两地相隔1300公里,他宁愿中途住一晚。
一位接触过黄章的投资人对AI财经社评价黄章,“做人比较简单,商业上比较单纯”。
环球企业家的一位女记者曾为了采访他,假扮魅族员工,混入魅族总部,把黄章堵在了办公室里。黄章并没有把她直接轰出去,简短的交谈中还表现出了善意和诚恳。但事后魅族媒介负责人就被李楠大骂一通。
“原罪最少的公司”
林一临进入魅族时,M8还没有上市,他是魅族MP3的粉丝。魅族的产品卖得很贵,同样是128MB,纽曼、爱国者才200多元,魅族卖到700元。但魅族依然还是一家南方小企业,整个公司除了产线工人,只有一百多人,因为MP3积累了一批忠实用户。
iPhone的起来,让黄章敏锐察觉到未来的MP3肯定会被手机干掉。尽管MP3行业已经发展到MP4,甚至还有MP5,而那些没有察觉到危险的MP3厂商,都在新的消费电子浪潮到来时被淘汰出局。
事后证明,魅族做手机是个惊险的行为。先行者往往要承受更大的压力,M8的麻烦事一大堆,出现了屏幕失灵、死机以及信号差等诸多问题。电话打过来,手机一直响,却没法接也没法挂。当时一个月卖出去上万台,50%都会送回来维修。销售经理抱怨,只要解决这个问题,销量就能涨20%。黄章干脆制定了一个政策,只要购买了M8,无论什么情况,都可以折价800元购买魅族的新机。
M8尽管毛病一堆,但其大胆而优美的设计为魅族积累了良好口碑,包括后续的M9都成了魅族手机里的经典。事实上,M8和M9时期,也是令黄章今天仍怀念的黄金时期。
魅族一直试图在引领消费者的喜好,而不是迎合,就像黄章的偶像乔布斯那样。黄章认为手机屏幕要足够宽,理由是读邮件的时候能显示足够多的文字,体验足够愉悦。所以友商都在做18:9的屏幕时,魅族还在坚持15:9和16:9。
“他是个有产品追求的商人。”左冉在魅族待了多年,离开魅族后从珠海去了深圳,两地不同的节奏让他感受到,魅族有点像一个偏安一隅的小手工作坊,早些年手机行业竞争没这么激烈时,它能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而很多事情之所以魅族能做出来都在于黄章,一是他有天赋和爱好,愿意花大量时间和精力,也发自内心地想做出好产品;二是他是老板,能调动最大的资源。
黄章曾亲自动手写过一段话,作为魅族的介绍放在官网数年之久,其中一句是“人只有不变的热爱才能排除复杂的干扰,始终如一的为追求不变的热爱而付出,创造更大价值带来更多的财富。那不变的热爱就是梦想。”
“对各种细节都很龟毛。”朱笠对AI财经社抱怨,他曾在魅族ID部门工作,魅族15的边框做到了行业最细的0.25mm,iPhone一般是0.45mm,这是黄章在白板上画出来的结构。“当时我都震惊了。”朱笠说,“魅族一直没有太强的风险意识,怎么爽怎么来。”
但他对细节和设计上的重视却让魅族的ID(工业设计)部门非常受重视。这是朱笠选择来魅族的很重要原因。在其他公司,ID肯定要让道于销售或者供应链,但在魅族,ID就是天,代表黄章的意志。“我们就是传圣旨的部门。”朱笠哈哈大笑。
当时魅族上下普遍有种自信,吊打各路友商。“供应链都是魅族手把手教他们把工艺和质量提升上来。”左冉说,很多中小供应链早期以做魅族为跳板,然后进入华为小米等大厂的一级供应链名单,因为魅族尽管没什么钱,但要求往往还比别人高。罗永浩曾借用代工厂朋友的话说,“小米产线上的合格品到了魅族产线上都是残次品”。
汇顶是一个典型案例。当时汇顶还是一家做指纹识别的小企业,有正面按压指纹技术但未商业化,魅族成了国内首家使用汇顶技术的公司。左冉回忆,汇顶科技副总裁龙华专程前往珠海,带着十几位工程师,在魅族附近的七天酒店住了2个月,实现了指纹识别技术的商业化应用。汇顶早期一度打算让魅族投资,但白永祥没有这个想法。谁也没想到,汇顶科技很快在A股上市,成了一家市值近千亿元的公司。
富士康当年有三个A类客户,一个是iPhone、一个是小米,还有一个是魅族。魅族管供应链的人去富士康和比亚迪开会,对方都会预留最大的VIP会议室。
“黄章自己做手机的资历,绝对是膨胀状态的,他看不上任何同行,除了乔布斯,他就是中国乔布斯。”朱笠说。
黄章的自我性格,也造就了一个自我、不盲从的魅族核心粉丝群体。M8研发好之后,起初没有拿到工信部的批文,当时一些有能量的魅友甚至想帮忙,让家里的亲戚帮魅族去工信部活动活动。
魅族最早用的是Windows CE系统,QQ都上不了,一帮魅友到QQ论坛上闹,让马化腾开发一个Windows CE版的QQ。最后腾讯还是开发了。“当时魅族在南方这些顶级的企业家里是有一定影响力的,因为用户量在那里。”
包括招商银行客户端后来做商城,优选了一批品牌。尽管当时魅族还是一家小公司,但招商银行选择把魅族手机放在了售卖页面。
“魅族是原罪最少的公司。”左冉说,他对黄章的人格和道义上没有任何期许,但他对魅族“追求源于热爱”的精神是认同的,这是一种自下而上的文化认同。2016年秋,魅族市场营销团队在公司3000人的钉钉群和Flyme的商业化团队吵架。Flyme为了广告营收,频繁给用户推送广告,被网友戏称为“Pushme”。
但有一次推送的内容——类似“老师看小女孩洗澡”——因为过于低俗和标题党,惹怒了内部员工。“你敢给你们女儿看吗?”两拨人在群里互相对骂。除了黄章不在群里,白永祥、李楠和杨颜都在群里没有发声。
“你凭什么把这种东西推送给用户?你不是伤害品牌吗?”左冉现在回想起来,还难以抑制地愤怒。“我们在这里干除了拿工资,除了珠海还不错,是真的觉得这里是能够根据自己的想法来做事情。”
魅族员工非常喜欢用一款叫无秘的匿名社交软件,这里也成了吐槽公司的重灾区,无秘的后台发现,魅族有一千多位员工注册了这个软件。时至今日,魅族员工依然活跃在上面。
这种个性从一而终。魅族与高通的恩怨由来已久,面对高通这种国际巨头,魅族坚持认为高通专利费是黑盒交易,不愿意多交钱,宁愿打磨联发科。高通很快起诉了魅族,先发的新闻稿,后发的律师邮件。
然而,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发生了令人惊讶的一幕。三家手机大厂私下找到魅族,发挥着国际共产主义的精神,“你要打官司我给你律师资源,你要钱我给你贷款”,手机行业从未像当时那么团结,魅族与高通的较量在背后得到了不少友商的支持。“反高通联盟,就要干翻高通”。
但魅族没有撑下去,选择了与高通和解。“如果我们当时再扛三个月,事情就不一样了。”左冉说,魅族当时甚至不排除用华为的麒麟芯片。
“我就是魅族”
有心的粉丝会发现,魅族的官方微博只能翻到2014年。不是因为之前时空压缩了,而是黄章复出后,觉得过去六七年的发言非常幼稚,他让运营同事备份后,把微博和论坛上的内容全部删掉,只在魅族论坛上留下了一篇文章——我心中的佛祖。
他抱怨魅族的营销做得太烂,他告诉市场部,你们只要配合我的工作就可以了。他自称是刚从火星回到地球。
那是黄章自信爆棚的岁月,魅族没做好的事不是因为做不好,而是因为他没做。“市场营销放心交给我,我来做。如果说中国还有三个人能做好手机,一个是雷军,一个是周鸿祎,还有一个就是我。”黄章把手中的话筒放在了膝盖上,台下响起了避免尴尬的掌声。
他在那段时间非常欣赏雷军的社会化营销,当时黄章在网易新闻看到一篇写小米的文章,标题是“到底小米如何是成功的”,他专门发邮件分享给了三位高管。“黄章一面骂小米,另一面又在用小米的方式去和小米竞争。”前魅族总监吴岭说,魅族买了很多小米的《参与感》。
在黄章看来,社会化的营销不是钱能买到的,“必须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又有魅力的,又有强大思想的,随时说一句话可能颠覆人家对价值观、人生观的认识的灵魂人物,那个人就是我。”
这种自信并非毫无缘由。黄章在营销上有过人之处,魅族本身就是玩论坛起家,尽管后来负面频出,但在魅族论坛这个小天地里,黄章依然是神,受人尊敬和追捧。他每天花至少4个小时泡在论坛,微博的内容很多是公关部门模仿他的语气发的,但魅族论坛的内容全是他亲自在操作。
J.Wong这个账号是他在魅族论坛的马甲,正如他的签名“我是魅族”,他拥有超级权限,不仅能发帖,也可以删别人的帖子,可以直接封禁账号,“甚至可以毁灭整个论坛”。
魅族旗下“笔戈科技”曾报道过魅族一位研发部门的产品经理,介绍魅族如何成为安卓阵营第一个实现正面按压指纹识别的厂商,文章阅读量很高,但很快被黄章在魅族论坛删除了,什么也没有说,也未惩罚任何人。笔戈科技负责人张佳一头雾水,他确认这篇文章不是误删后,专门去问黄章的弟弟黄质潘,对方说小事,可以跟黄章解释一下。张佳没有因为这个小事去问,但他后来猜测,主要是因为黄章不认识这位新来不久的产品经理,而内部做如此重要成果的宣传文章,却从头到尾没有提及黄章的名字。
“他是一个极度自负和自卑的人,内心渴望的是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所谓的低调只不过是把自己包裹起来,维持一种神秘感不让你看透而已。”吴岭评价。
阿里投资进入的第二年,魅族公关部考虑过请代言人,列出的名单里包括陈冠希、汤唯、彭于晏和吴亦凡。公关部的左冉提了几次,都被黄章一口回绝,这个事别谈了。“谁能代言魅族,只有黄章可以”。
黄章开始放飞自我。他会要求新员工入职培训播放他的讲话,因为他觉得他离开这两年,公司的新员工都不认识他了。邓飞飞有一次跟他开会穿了衬衫,黄章觉得太正式,不接地气,他觉得他都从家里走出来了,你们也应该从公司走出去。他叫邓飞飞穿睡衣上班,困了在公司睡觉,晚上起来跟着他干活。
苹果曾发布过一个软件服务叫MobileMe,它是iCloud的前身。黄章特别喜欢MobileMe这个名字,他觉得乔布斯看得非常对,Me就是以我为核心。黄章认为魅族应该叫一个比MobileMe更酷的名字,所以魅族的云服务叫Flyme。
黄章自从M9之后就逐渐淡出了公司的管理,白永祥获得重用,一直到2014年。黄章给公司总监和VP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正式宣布复出,并解除了白永祥的总裁职务,辅助他运营公司。
“我将带领大家战略雄起,做我早就应该做的事,同时白总做好更多我不该做不用做做不了的事,新的开始我们大家一起努力。”黄章在邮件中写道。
他认为他该做的是两件事:一个是战略布局,一个是市场营销。“我不希望有太多的商量,要的是执行力、执行力、执行力。”黄章重复了三遍,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现在网上还能看到黄章和员工的座谈视频,这个座谈发生在2014年开工第一天,黄章原本只是叫一些总监、VP来开会,跟大家见见面。HR错误理解了他的意思,把全公司的人都召集了过来。极少站在众人前的黄章表现得非常紧张和不适,甚至前一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而很多员工也是在这次会议上第一次见到黄章本尊。
他上一次站在众人面前讲话还是在做MP3时,当时很紧张就下去了。这算严格意义上的第二次。他不停地喝红酒,旁若无人地抽烟,这是他应对紧张和社交恐惧的方式。他特意把红酒高脚杯换成了普通的玻璃杯,好让人以为里面装的是可乐。
黄章的每次出山和隐退,从时间点上看恰好都代表了魅族和整个手机行业的不同阶段。2012年开始,魅族的口碑和销量上升得很快,但到了2014年,外部的竞争开始加剧,华为开始起来,OV的明星策略展现出在下沉市场的魅力,小米的崛起则直接开启了手机行业的大资本时代。
所以在黄章2014年出山时,魅族已经有了内忧外患。一方面是小米发展凶猛,短短四年估值数百亿美元,掀起了一轮互联网手机的浪潮。想当年雷军还专门来珠海向黄章学习做手机,所以后来黄章说雷军做手机都是他教的,在一定程度上是成立的。
另一方面,魅族给的薪资待遇不高,也没有期权股票,内部人心浮动,多名骨干高管离职。其中当属乐视挖人最凶猛,“魅族的大部分中高层都接过乐视HR的电话。”左冉说。魅族研发负责人马麟最终带着团队去了乐视,总裁白永祥也已经拿到了乐视的offer,乐视方面说,黄章给你多少钱,我在后面加个0,然后给乐视股票。黄章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黄章希望借助资本的力量打败小米。”一位投资人对AI财经社回忆。此前,黄章一直坚持内生式的做法,用魅族自己赚的钱投资发展。但没有外部资本的助力显然不可能达成这一目标,当时还有员工匿名给他发邮件,吐槽年终奖太少,而高管开始问他要股票。所以黄章当初回归很重要的目的是融资。
“我完全意识到,在智能手机竞争很激烈的今天,靠有限的利润分配,企业和员工都是输家。”AI财经社从黄章在2014年初发给全员的邮件中看到,他对资本的态度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顿悟,他认为如果早点引入资本就不用辛苦地向银行贷款,“甚至今天收购moto的就是我们而不是联想。”
黄章排斥资本与他之前的经历有关,他早年在爱琴公司当总经理时,就因为理念不合被迫离开,这让他对控股权非常在意。他一度认为,宁愿把公司关闭,也不愿出让大股东的位置。
实际上,魅族当时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奇虎360,一个是阿里巴巴。一位知情投资人对AI财经社透露,双方给魅族的估值都是100亿元左右,但周鸿祎的条件更为苛刻,要求控股,最终魅族选择了不寻求控股的阿里。
但后来魅族没有按协议在手机里搭载阿里当时推广的自主操作系统,甚至发布的几款机型都选择在京东首发,而不是天猫。这一系列举动惹怒了阿里,双方的合作并不愉快。“这是背信弃义。”一位接近阿里投资部的人对AI财经社说,阿里当时给魅族注入了5亿美元左右的资金,但魅族实际的承诺并未如实兑现。
“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黄章第一次复出,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只有2个月左右,此后魅族的停车场里就很难再看到黄章的奔驰。徐毓说,主要原因是黄章回归之后太拼,连续熬夜,很快把身体弄垮了。但这个说法并未得到受访者的一致认同。
拿到投资之后的两年是魅族膨胀最快的两年,员工人数突破了4000人,手机出货量也首次突破了2000万台。但随着公司规模的壮大,效率却在下滑。
采用机海战术的2016年,魅族全年举办了11场发布会,发布了14款手机,但效果却很难让人满意,2500万台的目标最后只勉强完成了2200万台。更为糟糕的是,以前魅族每一款手机都是用心打磨,如此高频率的发布新机,不仅过度消耗了粉丝们的信任,也带来了很多产品质量和供应链的危机。
到了2016年底,几乎所有魅族高层都集体反对机海战术,黄章更是心心念念魅族梦想机,努力在高端品牌上有所起色。
这也促成了黄章在2017年春节后的第二次回归。手机行业已经开始出现饱和,业内已经预测到2018年将会出现销量的收缩。而全面屏成了手机为数不多的亮点,但魅族并没有跟进,此时逐渐显露出颓势。
而这次再出山,在左冉看来,黄章更需要做的是夺回自己的影响力。林一临也发现,“当时公司有一种迹象:姓白不姓黄”。魅族2016年夏季在中山开过一次总监级以上的战略会,在咨询公司的协助下,确定了紧密团结在以白永祥为核心的魅族领导班子周围。而随着魅族和魅蓝分拆,整个魅族的权力核心基本围绕白永祥和李楠。
这种格局在一年后被黄章的复出所打破。“这是一个非常正常的权力更迭的过程,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而此时PRO7的失败是魅族和白永祥命运的转折点。双屏的理念不被认可,PRO7的研发也拖了很长时间,等到上市销售时,无论是CPU配置还是屏幕都落后于同行。营销上也来了个180度转弯,从青年潮品变成了老干部风,最终销量惨淡。而因为PRO的后壳和屏幕都是定制的,损失尤为惨重。
白永祥为此逐渐从魅族隐退。尽管这个锅大部分得白永祥背,因为这是他一手操刀的产品,但邓飞飞认为,黄章肯定知道并且支持的,不然老白不可能调动公司这么多资源去配合,“也是想尝试一下,只不过尝试失败了”。
那是魅族最混乱的两年,左冉经常12点钟到公司吃个午饭,下午六七点钟回家打游戏,“因为公司天天在搞斗争,无人有心战斗”。
魅族很多部门被一切为二,强行站队。“以前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现在开始互相撕逼了”。魅蓝不转发魅族的微博,魅族也不转发魅蓝的微博,尤其是黄章这次出山引入的总参谋杨柘不转发魅蓝的微博,因为他觉得魅蓝low。
左冉回忆,销售部门被分为了一部和二部,都有各自的KPI。经常出现的情况是,一个渠道老板早上见了一部的人,一部的人许诺他高利润空间,前提是不要做二部的产品。下午他就跑到二部,二部的人大骂一部的人都是傻X。“很多互相伤害的决策就开始出现。”
“极端肯定是他的一个关键词。”邓飞飞在黄章身边工作过五年,黄章一度认为李楠的路子走得太偏了,但当他决定往回收的时候,往往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然后在这两个极端中摇摆。
杨柘是黄章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关键角色,这位曾帮助华为打造Mate7爵士人生的文化人,在魅族造成了很大动静。“黄章是要借杨柘来搞掉李楠和老白。”吴岭说,黄章当时没有备选人,他迫切需要这么个人,来帮他做魅族事业部,研发他的高端系列手机。
杨柘在魅族提出的“惟精惟一”却与之前魅族的年轻文化格格不入。他不认同先锋潮流,认为要去魅友化,他所熟悉的那个人群才有高端品牌的价值。但惟精惟一的老干部宣传风格不仅没能打动魅友,在公司内部也没有受到认可。魅族做市场的这些人之前都是在做校园活动和论坛维护,整天与年轻人打交道。
魅族大楼的logo一度被替换成了“惟精惟一”,很多员工都在钉钉群里反对,几十个人和杨柘发生了争论,大家疯狂刷之前的slogan——“追求源于热爱”。20分钟后,群被解散了。
很多魅友在黄章的微博底下留言,要他开除杨柘。他们大部分都不会选择为这个营销理念买单。但实际上,最痛苦的是黄章,他觉得没有人能理解他。
“杨柘只是黄章的代理人,一定是黄章想变。”左冉非常笃定,在他看来,杨柘离开不只是因为财务问题,而是黄章对他的打法没有信心,此时的魅族已经不允许再败。最混乱的时候还出现了内讧在社交媒体上大为传播甚至失控的局面,团队互怼、检举贪污、打人……这些都在加速了杨柘的离开。
“你作为这么大一个领导,你连一个总监都hold不住,黄章会认为你的能力和做事方式有问题,而不是你贪没贪钱。”
左冉认为,魅族有很多翻盘的机会,但基本都因为黄章的选择一步步走错,比如他让管供应链的人去管销售,让管生产的人去管线下渠道和海外市场。
当时经常出现的情况是,产品出来后,销售和产品没办法打通。譬如PRO7,产品部门认为撑死卖100万台,但销售说卖200万台没问题,备货量一直往上报,直接导致现金流紧张。为了保证公司的正常运转,魅族开始搭配销售,搞得渠道怨声载道。
2018年魅蓝E3发布前,魅族内部曾在代工厂的选择上僵持不下。竞标的代工厂包括华勤、闻泰和与德等,其中与德实力最弱,濒临破产,但它以便宜1元钱的价格抢到了订单。这件事在内部分歧很大,因为魅族前一款机型(魅蓝S6)刚被与德拿下,连续两款机型都押给同一家ODM供应商,不合程序和常识。
后来华勤的老板还给李楠打电话,同意和与德相同的价格接单,但主管供应链的黄质潘和公司财务都坚持选择与德,并提前垫资保证它能完成魅族的生产任务。不料一语成谶,刚生产10万台机器,与德就没能撑下去。而这款机器也无法再转到其他工厂,只好停产,加速了魅族的衰落。
“友商的尾灯都看不到了”
珠海偏安逸,并非一个让人有饥饿感的地方,也造就了魅族的文化和性格。魅族很多本地员工,跟深圳那些外地员工的战斗力完全是没法比的。但魅族的员工很少有退路,当地没有其他的手机公司,来这里定居,就意味着得把这家公司干好。
当然,也因为这个地方相对安逸,黄章愿意花时间慢慢打磨一个产品,不像深圳企业强调快速迭代。劣势在于消息相对闭塞,而且不处在一个竞争环境里,“当华为OV远远超过你的时候,你的感知却非常慢”。
魅族员工意识到落后于别人是在2016年底。当时小米发布了第一代MIX,实现了整机无 Logo ,正面无实体按键。这部手机给小米带来过良好口碑。
魅族内部开了几次会,“大家都慌了,就像冷水泼到你身上的感觉,惊醒又无力。”朱笠的朋友圈被小米MIX刷屏了,他也发了一条朋友圈:“友商的尾灯我们都看不到了。”
一直以来,魅族在手机设计和外观层面都自认为是标杆。“但MIX出来后,突然之间站在我们头上了,而且你还够不着。”朱笠在反复强调,他们都没有想到小米能做到这个地步。
能摧垮魅族员工意志的往往不是销量,而是别人的产品和设计更优秀。这是一种骄傲和尊严被打碎和践踏的疼痛感。
很多魅族人都心有不甘,“以前大家不是同一个纬度,但现在小米、华为、OV都进入同一个纬度,而且都还比你做得更好,就绝望了。”
对于魅族为何一步步走下坡路,每个人都能给出自己的说法。但对于魅族之所以能在手机上有所成绩,大部分人的意见都非常统一:战术层面上魅族是做到了极致了,但是战略层面被吊打。
以前其他手机厂商都不重视这些,魅族稍微比别人做得好,就成了行业翘楚。“但现在行业里的对手都把这个短板补上了,你还在抱着你的所谓的手感不放。”尤其在消费电子销量下滑的当下,魅族坚持的这些东西已经无法刺激消费者的购买欲望。
朱笠记得公司开产品规划会,拉出一个手机元器件列表,这个加一下,那个减一下,工程师在定价格,“就跟卖白菜一样”,当时有人在争全球漫游的功能,这是一个非常小众的需求。但从始至终没有人觉得有必要提升前置摄像头的配置。
“你愿意买一台能拍月球的手机,还是愿意买一台摸起来手感舒服那么一点点的手机?”林一临问,他觉得魅族变得太慢,一步步走错。
供应链的情况在发生改变。以前都是大厂去用通用件,魅族搞定制,供应链也愿意陪着玩,PRO7是最明显的例证。现在是大厂都开始定制了,“我们沦落到只能用通用件”,因为出货量太少,成本太高,供应链也不愿接魅族定制的单。
而黄章的想法很难被改变,即便对方是公司高层。黄章曾在内部三四个人的小会上说过,魅族的商业本质非常简单,“做出我喜欢的产品,然后把它卖给同样喜欢这个产品的人”。所以魅族市场部的任务是找到喜欢这个产品的人。
在2014年的复出交流会上,发生过一个插曲。黄章和白永祥因为4G手机的技术路线出现争论,白认为双天线的体验更好,黄坚持认为另一种fallback的解决方案更佳,而且苹果也是这么做的。黄章当时说,即便现在fallback不如多天线,但两年之后会证明他是对的。现在看来,确实如此。然而这个争论在放出来时被剪掉了。
但他的想法并不是每次都靠谱。魅族做电视盒子,黄章专门提出给遥控器加一个小功能,让手机蓝牙和遥控器绑定,当遥控器掉到沙发底下或者被孩子藏起来时,可以通过手机发出信号来找到遥控器。别人的逻辑都是直接用手机当遥控器,黄章的逻辑用手机找到遥控器。后来这个东西卖得不好,当尾货处理掉了。
邓飞飞回忆,黄章有非常多奇思妙想,比如他曾要做一个智能皮带,解开皮带就给手机弹个框,或者你老婆可以通过手机把皮带锁住。
当然黄章并没有真正去做这么一款皮带。但魅族却在2019年推出了一款黄章亲自设计的编织腰带,售价999元。黄章之所以去做腰带,是因为他之前买过一款爱马仕腰带非常好用,但后来想买却买不到了,干脆自己动手设计了一款,限量1000条,最终只卖出去200条,还退回来100多条。
当友商都在布局IoT时,黄章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做的这些东西,不是从魅族公司的运营范围内去考虑的,而是满足他个人趣味。”左冉感慨,“魅族有点像玩具厂,这么多年我们就像是在一起拼凑出黄章想要的东西。”左冉虽然已经离开了魅族,但突然非常佩服这些魅友,不管魅族出什么东西都会有人买,当然这些人也被伤害得最深。
黄章非常喜欢两部外国电影:一部是《功夫熊猫》,一部是《飞屋环游记》。《功夫熊猫》中的主人公阿宝身材不行,也没有任何天赋,但阿宝笃定自己是一个会功夫的人,最后成为了一位大侠。
这是他喜欢的关于笃定的故事,从中或多或少能看到黄章自己的影子。《飞屋环游记》也大体上表达同一个内核。气球销售员卡尔认为存在天堂瀑布,不顾艰难险阻踏上行程,只要想去那个地方就一定能找到路,不管那个路是爬山过去,还是飞过去的,终究要到达。很少有人知道,魅族Flyme的logo灵感就来源于《飞屋环游记》的气球。黄章甚至给每个总监送了一盘《飞屋环游记》的DVD。
这也不难理解虽然很多魅族人对“惟精惟一”不屑,但却契合了黄章的笃定。“杨柘厉害的地方是,他通过简短的几次对话,就能抓住黄章的内心。”邓飞飞说。杨柘找到了黄章的弱点,并且实施了他的理念。这个理念的逻辑并没有太大瑕疵,无非告诉别人我坚持做了10年手机,你得相信我做手机是专业的,“但缺的是对现代消费者的理解,消费者不认同”。
世界在变,行业在变,但黄章没怎么变。直到2019年,黄章才第一次去美国,参观了苹果和谷歌,他在一年难得发一两回的个人微博上,晒出了这次行程。
“离开就是背叛”
黄章在论坛公开评价李楠“废财”,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已经决定追随李楠创业的左冉非常愤怒,当天在微博上破口大骂。但左冉没想到,黄章这么一骂,成功把李楠送上了微博热搜。几天之后,我们在珠海见到左冉时,他已经看得很淡,“黄章骂我们,这是我们的意外之喜。”
李楠天生有营销气质。当年他还是一个博客写手时,就第一天骂谷歌,第二天再夸一通,把读者玩得团团转。到了魅族,他被魅友调侃为“连呼吸都在营销的胖子”。
很多魅友在为李楠打抱不平,指责黄章刻薄。黄章不得不删除了他对李楠“废财”的评价。但李楠本人拒绝评价魅族和黄章。尽管他来北京见投资人的间隙,与几位记者私下见面,但他并不愿意谈论过往。
左冉形容李楠是一个人情极端冷漠的人,“可能正常人的伤心程度有10分,李楠就两三分吧”。他唯一介意的是黄章说魅蓝亏了钱,实际上魅蓝是挣钱的。“我觉得李楠是受伤的,但是他不说,懂得隐藏情绪。”吴岭说,如果他被黄章骂废材,他会骂黄章傻X,要的不过是奴才。
“李楠多好一个人啊,见到他都是,楠哥,今天晚上出去吃饭。“徐毓提起李楠,做了一个拍肩的动作,非常自然和兴奋。
李楠是老北京人,祖上满族,在日本工作了几年。受日本职场文化影响,李楠2012年刚到魅族时都是衬衫、长裤加皮鞋,很拘谨,也没有像现在这么胖,“那个时候没有把他的本性释放出来,文质彬彬的,说话态度都比较好。”
但慢慢情况发生了改变,开始放飞自我,衬衣西装换成了短裤拖鞋。他原来不抽烟,老老实实坐着,也不去随便搭讪,“现在,走哪都是拿着一根烟,短裤穿的都快掉下来了。”
李楠入职魅族曾是一段佳话。起因是黄章看到李楠写的一篇文章,非常对他的胃口。2011年,黄章让白永祥给远在日本的李楠打了三次电话,并委托人给他寄了两部手机,一部是刚发布的小米1,另一部是魅族M9。魅族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说服李楠,也表明对自己产品的自信。“像李楠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靠一两句话就能打动的。”邓飞飞说,魅族当时的薪资待遇都非常一般,恰恰是这种对产品的追求以及黄章的执着打动了一些人。
有一次,有位员工说刚搬家还没来得及装宽带,黄章说公司给你装一个,但前提是我找到你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在线,及时反馈。杨颜当时辞职来珠海,没有地方住,黄章就给他在北师大珠海分校的宾馆租了房。
2014年黄章回归后,魅族进行过一次员工持股计划,150位老员工和高管获得了股票。黄章还给离职的老员工打过电话,说是公司要拿融资,让他们回来,给他们股票。这是黄章难得表现出温情的一面,在他看来,离开的员工都是对他的背叛,甚至包括李楠、白永祥这些高管,都得不到黄章的祝福,更多的是嘲讽和刻薄。
“黄章并不是一个你出去我希望你过得更好的人,只要你离开就是背叛了我。”林一临在魅族待了近十年,但谈起魅族依然有淡淡的忧伤。跟了黄章十几年的白永祥离开时,也没有逃脱黄章在论坛上对他的不满;魅族研发负责人马麟走的时候,黄章给全员发邮件,痛斥马麟“丢失了基本的职业道德”,双方还闹到打官司的地步。
一位魅族离职员工在朋友圈讽刺黄章:“嘉靖和万历这爷俩都是二十多年不上朝的主,职业经理人徐阶高拱张居正等呕心沥血,同时还要和严冯等人周旋,然身后骂名还是滚滚来,剩下的人一看如今这局面,贤能的人尚且落此考语,只好因循苟且了。”
在魅族工作了五六年的后,徐毓去年底选择了离开,开启了创业之旅。他来魅族的第一年讨到了3000多元利是,第二年讨到了4000多元。魅族蒸蒸日上的那几年,大家都挣得盆满钵满,很多人在魅族旁边的海怡湾畔小区买的房。徐毓买的时候房价9000元,现在已经涨到了两万多元。
不久前,林一临回了一趟魅族,他把车开到里面魅族大楼下,发现树阴底下再也不用抢车位了,以前这里停满了车,现在显得非常空旷。如今群里只剩下1400人左右,周围的房租已经开始出现松动。
林一临大学毕业就加入魅族,但最终选择了离开,“当初你信仰的价值观现在已经崩塌了”。林一临说,到最后魅友都在坚持的东西,魅族没有再坚持。
新的投资进入后,魅族内部进行过一轮股票回购,允许员工出售10%的股份。林一临一股没卖,“当时还以为魅族能够给我实现财务自由,结果魅族只给了我自由。”
在饭桌上谈起魅族,大多数人都满怀感情,对它之前的企业文化和创造的价值感到骄傲。但遗憾的是,这个智能手机的先驱品牌,却没能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场上发展壮大。或许真的如黄章那句话——“我是魅族”,成败皆于他。
(注:应受访人要求,文中林一临、徐毓、朱笠、邓飞飞、左冉、吴岭均在魅族工作多年,均为化名)